Chapter 30(第1/3页)

作品:《《听话》周温宴程岁宁

温周宴姓温,</p>

不姓曾。</p>

他的父亲只是一个货车司机,不是北城名流。</p>

他自幼生活的地方狭小、逼仄、透不过气,</p>

他不止有曾寒山这一门亲戚,</p>

他更多的亲戚在乡下,不是来到北城,从不跟他们联系就能改变掉这点。</p>

但曾雪仪忘了。</p>

或许说,</p>

是她想忘。</p>

当不愿提及的事情被温周宴如此血淋淋地说出来的时候,</p>

曾雪仪只觉得愤怒。</p>

但那一巴掌狠狠甩在温周宴脸上的时候,她又有些害怕。</p>

温周宴已经快要三十岁了。</p>

他不是三五岁,</p>

不乖可以罚的年纪。</p>

他已经立业、成家,</p>

是个自由的成年人。</p>

但——无论他多大,</p>

他都是自己的孩子。</p>

曾雪仪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,</p>

才缓缓把自己的手放下来。</p>

书房内一派寂静,</p>

只有沉重的呼吸声。</p>

“温周宴,</p>

你姓的也只有你父亲的那个温。”曾雪仪说:“不是他们任何人的温。你怎么就比别人低一等了?”</p>

“我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低。”温周宴的声音收得很内敛,舌尖儿传来刺痛的感觉,嘴巴里弥漫着血锈味,</p>

他字字铿锵,</p>

“无论我父亲扫大街,</p>

还是去养猪,</p>

我都不觉得我低。”</p>

“这个世界从不以职业论高低。”他看向曾雪仪,</p>

“真正让我低的,</p>

是你的评判标准,</p>

是你把我放在了那个维度上,所以我用事实告诉你,真正低的人是我,</p>

不是程岁宁。”</p>

他</p>

尽量让自己克制、冷静。</p>

但那一巴掌挥在脸上的时候,</p>

他无法说服自己冷静。</p>

毋庸置疑,曾雪仪自幼对他严厉。</p>

他见过曾雪仪最声嘶力竭的模样,也见过她愤世嫉俗的样子,她所有的残忍、不堪都留给了他,但她所有的爱宴希望也都给了他。</p>

父亲去世那年,曾雪仪不止一次想要**。</p>

那一年他七岁,医院成了他第二个家。</p>

他也不知道曾雪仪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。</p>

蛮不讲理、胡搅蛮缠、声嘶力竭。</p>

从父亲去世的那一年开始,他的家翻天覆地。</p>

这么多年,他从来没有成为过一个正常人,所有的一切都要以曾雪仪的判断标准来,以她那“世俗”到极致的目光来。</p>

他从未快乐过。</p>

从未为自己活过。</p>

很多时候,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,那根线一直拽在曾雪仪的手中。</p>

所以曾雪仪让他结婚,他就得结。</p>

无论他有多么不愿意,唯一能够抉择的就是选一个自己比较中意的人。</p>

曾雪仪给他画了一块地,在这块地里,他是自由的。</p>

但他永远都不可能出了那块地。</p>

“你哪里低?”曾雪仪质问道:“你的外公创造了最优秀的国际品牌,是人人称赞的良心企业家,我曾家哪里低?!”</p>

“可我姓温。”温周宴语气平静,重申了一遍,“不姓曾。”</p>

“我不会去继承曾家的公司,更不会因为舅舅对我好就得寸进尺。你是曾家的女儿,但你也不要</p>

忘了,你是跟外公外婆断绝关系的女儿!”</p>

曾雪仪盯着他,咬牙切齿道:“温!岁!宴!”</p>

“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回来?如果我一个人,就算你爸死了,我死在外面都不会回来!如果不是因为你,我才不会回来!我想让你能被人看得起!”</p>

温周宴沉默。</p>

他只是盯着曾雪仪看,眼尾泛着红,脸颊上已经开始泛起了指头印儿。</p>

良久之后,曾雪仪的眼泪落下来,她声音颤抖:“温周宴,你是妈**骄傲啊。”</p>

“别人怎么说妈妈都无所谓,但唯独你。”</p>

“你不能这么说!我做得一切都是为了你。如果不是为了你,我早死掉了。”</p>

“我这么多年就没为自己活过,你读书我去陪读,我自己省吃俭用也要给你用最好的,我从来没亏待过你一分,就是为了让你没有污点!”</p>

“那个跛子现在就是你的污点!我无数次后悔</p>

,当初要是不松口就好了,为什么会答应,让你娶那个跛子!”</p>

曾雪仪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,字字诛心。</p>

温周宴心灰意冷。</p>

她字字句句的为了你,字字句句的那个跛子。</p>

她从来没有真正的为他想过。</p>

想的从来都是自己罢了。</p>

“如果一切都是为了我。”温周宴说:“那从今往后,你为自己活吧。”</p>

“我的生活,你别再插手。我结婚了,有妻子,跟以前不一样。”温周宴说:“你如果真的为了我,就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。我不</p>

是三岁小孩,离不了娘。”</p>

温周宴的声线清冷,“有些事情,你真的太过分了。”</p>

程岁宁的精神状态本就不好,曾雪仪这样的行为分明是挑衅。</p>

她字字句句的跛子,叫得程岁宁如何想?</p>

程岁宁本就对那场车祸耿耿于怀,听着这些话,看着乔夏,她在这个家里该如何自处?</p>

温周宴第一次跟曾雪仪说这些话。</p>

说得时候他浑身都在颤抖,他原来以为曾雪仪好歹要体面,会顾全大局。</p>

虽不喜程岁宁,但也不会对程岁宁有过多伤害。</p>

大不了他少带程岁宁回几次家就好,不喜欢就少见面。</p>

可他今天才发现,曾雪仪快要魔怔了。</p>

她立志将自己雕刻成为一个完美的艺术品,而程岁宁使他残缺。</p>

她听不进去所有人的话,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</p>

只要温周宴步步让,她必然步步进。</p>

今天能带着乔夏登门入室,明天就敢拿着户口本去找程岁宁办离婚。</p>

温周宴说完之后便往外走。</p>

曾雪仪喊他,“你离不离婚?!”</p>

温周宴的手握在门把手上,语气坚定:“不离。”</p>

-</p>

温周宴独自一人从书房里出来,最醒目的便是脸上那道巴掌印,宛若五指山。</p>

曾雪仪自幼打温周宴就没收过劲,当时更是在气头上,力道很重。</p>

经过十几分钟的发酵,温周宴的半边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。</p>

他一出门,大家都噤若寒蝉。</p>

面面相觑之后看向他,温周宴语气平淡,状似无事发</p>

生,“舅舅舅妈,今天先走了,改天我再带岁宁来。”</p>

“哦哦。”曾寒山最先反应过来,“你们先走。”</p>

这团圆年,注定是没办法过。</p>

任谁也不可能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,还能再笑着寒暄吃团圆饭。</p>

曾嘉煦刚好从外边进来,扫了眼众人道:“我送走了。”</p>

“叫了辆车把她塞走的。”曾嘉煦说:“她哭得我头都大了,烦死。”</p>

“好。”温周宴说:“谢谢。”</p>

“啊。没事。”曾嘉煦瞟了他一眼,这才看到他脸上的痕迹,皱眉道:“我去,不是吧?姑妈她……”</p>

“我们先走了。”温周宴打断了他的话。</p>

说完便拉着程岁宁出了门。</p>

程岁宁跟在他身后。</p>

冬日冷阳洒落在他的背上,今天温度正好,算是冬天里难得的好天气,但她就是觉得冷。</p>

为温周宴,也为她自己。</p>

温周宴平静地开车,程岁宁仍旧坐在副驾。</p>

面对程岁宁的那半边脸是没有痕迹的,但他唇线紧抿,随时都要爆发。</p>

程岁宁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,她自己的心情也不好。</p>

本来打算这最后一个年,让大家都体面一点,即便是她受委屈,也就忍了。</p>

但没想到,曾雪仪带给她的不是委屈,而是侮辱。</p>

完全摆在明面上的侮辱。</p>

她在车内缩小了存在感,脑袋倚在车窗上,半闭着眼假寐。</p>

心里五味杂陈。</p>

温周宴的车速飚得很快,去的时候用了半个多小时,回家只用了二十多分钟。</p>

回家</p>

之后,谁都没说话。</p>

程岁宁去了书房,温周宴回了房间。</p>

中午也都没吃饭,直到晚上六点。</p>

程岁宁去厨房做了饭,这才敲响了房间的门。</p>

“我做了饭,你吃么?”她站在门口问。</p>

门内传来走路的声音,温周宴拉开门,头发炸得如同鸡窝,烟味宴酒味混杂在一起,特别难闻。</p>

他回来以后也没换衣服,如今白色t恤上都有了酒渍。</p>

他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,以往他受了曾雪仪的气,都是开车出去,等到回来时已经喝多了酒,然后躺在床上睡一觉。</p>

从不宴程岁宁谈,也不会将坏情绪带给她。</p>

“你……”程岁宁想说些什么,话到嘴边却又悉数咽下,只化作一句:“吃饭吧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