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秋夜渐长,</p>

病房里的灯光也变得暗。</p>

临近六点，远方的天空才泛起了鱼肚白,</p>

程岁宁也终于看完了卷宗,</p>

她收了正在提醒电量不足20%的手机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。</p>

温周宴眼睛闭着，呼吸均匀,</p>

睡得正熟。</p>

她拿过体温枪测了下,</p>

37.3度。</p>

在发烧的边缘徘徊，但跟他夜里的39.5度比起来,</p>

已经算是降温了。</p>

程岁宁今天还要上班,</p>

这个点儿得离开回去洗澡换衣服。</p>

她看了眼表,</p>

正要给裴旭天发消息问他在哪儿,</p>

病房的门就被推开。</p>

换好了衣服的裴旭天走进来,</p>

把东西随意放在一侧,</p>

远眺了眼躺在床上的温周宴，尔后压低了声音问：“他好些了么？”</p>

程岁宁一边收拾东西起身往外走，一边用气声道：“好多了。”</p>

两人怕惊扰到温周宴,</p>

蹑手蹑脚出了病房。</p>

“37.3度。”程岁宁跟裴旭天交待道：“半夜他醒了一次,</p>

四点半左右又睡的。”</p>

“那你呢？”裴旭天问：“你一夜没睡？”</p>

程岁宁摇头,</p>

“五点的时候眯了一会儿。”</p>

但也就十几分钟而已。</p>

“你今天还上班么？”裴旭天说：“回家休息吧。”</p>

“不了。”程岁宁说：“去律所还有事,</p>

忙完以后我再回家休息。”</p>

“啊这……”裴旭天面露担忧,</p>

“你一晚没睡哎,</p>

开车也……”</p>

他顿了几秒,</p>

“我送你回去吧，你坐在后边能</p>

休息下。”</p>

程岁宁摇头：“不用了，你留下照顾他。”</p>

“他睡着。”裴旭天笑了下,</p>

“我让我朋友时不时过来看他一下就行,</p>

反正你家离这边也不算远。我大半夜把你喊过来，害得你一夜没睡，你再不让我送你回去，我寝食难安。”</p>

“你也没睡吧？”程岁宁盯着他笑，“不用客气了，裴律，我喊个代驾就行。”</p>

裴旭天：“……”</p>

“成吧。”裴旭天说：“代驾我帮你找。”</p>

说着他就打开手机点了代驾，然后打算下楼送程岁宁。</p>

但程岁宁推辞掉了。</p>

她离开医院，没回头看。</p>

而裴旭天盯着她的背影，直到身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过身。</p>

若说原来的程岁宁是温柔的水，那现在的程岁宁就是密不透风的墙。</p>

他一直企图从程岁宁的行为中寻找仍旧还爱温周宴的蛛丝马迹，但什么都没找到。</p>

除了她接到电话来了医院，还很有“耐心”地照顾了他一晚。</p>

但这个行为能归为“留有余温的爱”，也能归为“善良之人的温柔”。</p>

她什么都知道，便看不出她想要什么。</p>

裴旭天叹了口气，老温这条追妻路可太难走了。</p>

他现在担心这家伙寻短见什么的，本来精神状况就不好，还把那些事在心底压了那么久。</p>

这会儿事事不顺，很难说他会做出什么事。</p>

算了，担心没用。</p>

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推开门进去，温周宴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。</p>

一派清明，哪</p>

像刚睡醒的样子。</p>

“她走了？”温周宴温声问。</p>

裴旭天愣怔了下才点头，“你一直没睡？”</p>

“睡不着。”温周宴说。</p>

裴旭天：“……”</p>

那还装得那么像。</p>

病房里沉寂了会儿，温周宴的点滴已经打完，护士过来给他拔了针。</p>

扎过针的地方留下了黑紫的印迹，他清瘦的手背筋络看得异常明显。</p>

“你现在多少斤了？”裴旭天皱眉问他，“这也瘦得太离谱了吧。”</p>

温周宴抿唇：“没称过。”</p>

只是原来的衣服确实都瘦了一号。</p>

此刻他安静地坐在那儿望向窗外，倒真像是在拍画报。</p>

只是搭配着外面昏沉的天气，这画报应当是暗黑系列。</p>

裴旭天良久无话。</p>

等到天渐渐晴了，温周宴才低下头摩挲着自己的手指问，“你认识在高校里工作的心理学方面专家吗？”</p>

裴旭天愣怔，“做什么？”</p>

温周宴：“申请去哥大留学，要推荐。”</p>

-</p>

温周宴这些年的工作给他留下了不少人脉跟资源，裴旭天那边也有一些。</p>

但心理学这个专业对温周宴来说算是比较陌生的领域，他本科宴研究生都是法学，这会儿突然换个其他专业，难度自然不小。</p>

他倒也没发怵，去官网上找了资料后，住院这段时间就把申请资料发送了过去。</p>

本科毕业那段时间他也想过去国外，但考虑到家里的情况，尽管他各类成绩都算优异，最后也没去。</p>

但留学需要的语类成绩他都不差。</p>

更</p>

何况他申请的不算是高难度档，也不是正儿八经去要学位的，他就是想换个环境，顺带蹭个课上。</p>

曾寒山正好有这方面的朋友，帮着温周宴弄了一下，他的申请很快通过，入学时间是9月份，比国内大学开学的时间稍晚一些。</p>

但温周宴出院时已经是八月底。</p>

他又去了两次心理医生那边，对方也说以他这样的聪慧，自救要比他救来得更好。</p>

北城的秋天是在一场场秋雨中悄无声息降落的。</p>

泛黄的树叶被秋风扫落，气温也转凉了一些。</p>

临走之际，温周宴拎了礼品去程岁宁家。</p>

他摁了几声门铃，是程洋来开得门，看见是他轻哼了声。</p>

“又来了。”程洋也没关门，转身回了客厅。</p>

温周宴直接屏蔽了这句话，温声打了招呼，“叔叔好。”</p>

尔后把买的礼品放下，关上门，拎着礼品来到客厅。</p>

“bobo！”本来坐在爬行垫上玩积木的漫漫看到他眼睛顿时亮了，大声地又喊了一遍，“bobo！”</p>

说得含糊不清，但是语气到位。</p>

温周宴朝着他笑，把给他买的玩具拿出来，蹲下身子抱他，孰料漫漫直接顺杆爬，非得骑大马。</p>